AHA社會創新學院顧遠:教育變革從挑戰假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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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從時間的維度,看看我們的教育是如何變、未來又會怎麼變。

【芥末堆注】本文來自AHA社會創新學院創辦人顧遠在第四屆中國教育公益組織年會上的報告。

年會交給我的分享主題是「展開我們對教育的想像」,我覺得我的觀點還可以表達得更清晰,所以加了一個副標題。

如果我在接下來的20分鐘裡做的分享大家只能記住一句話,我希望就是這一句:教育變革從挑戰假設開始。

有人知道這是哪裡嗎?這是1915年成都的春熙路。

這是2015年的春熙路。

歷經百年,見證時代的發展。

這是我們的教室,同樣歷經百年。

我曾經問過身邊很多從事教育工作的朋友「為什麼會幹上教育這一行」,他們往往都會提到因為覺得現在的教育太有問題了,必須改變。

對此我深有體會。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所高中做英語教師。

年級組裡有好幾位退休返聘的特級教師,其中一位是每年高考命題組的成員。

記得有一天,他在辦公室里揮動著一本泛黃的備課本,跟幾位年輕教師說:「這個本子跟了我17年。

有了它,我走到哪裡都不怕!」

我很好奇,如果這位老師今天仍然在教書,他身處在這樣的一間教室里,會不會有點怕呢,他的那本備課本還會那麼管用嗎?

今天,教育正在和很多東西競爭學生的精力和注意力。

如果課堂上的知識與學生的生活無關,學生將很難對學習產生興趣。

老師在課堂上教的那些知識學生現在可以很容易地從其他途徑獲得,甚至很多時候學生知道的信息比老師還多。

所以我非常贊同北京十一學校的特級教師魏勇的觀點:「凡能百度到的,一定不是教學的真正價值所在!」(這也告訴我們,特級教師里也是有好人的。

面對時代的變化,許多教育機構已經開始主動變革。

去年一月份,我訪問了史丹福大學的設計學院。

當時他們正好在做一個項目——設計未來的斯坦福。

設計的第一步就是展開對未來教育的想像。

他們寫下了很多的問題,這些問題都是用的同樣的句式:「what if(如果…就怎樣)」。

這是當時我拍下的照片。

便利貼上寫著「如果2020年的畢業生大學期間壓根就沒進過教室會怎麼樣」?「如果規定教授不得用是非題來評估學生學業會怎麼樣?」「如果學校的某項傳統是由學生根據他們自己的興趣提出來並且實施的,那會怎樣?」等等。

就在不久前,史丹福大學對外公布了這個項目的成果,一個名叫「Open Loop(開放循環)」的新型斯坦福。

傳統的高校,本科學生一般18歲入學,連續讀四年,每10周一個學期,課程按照這個周期來安排進度,每年修固定數量的學分,修滿畢業。

學業在學校里完成,畢業以後除非上研究生,基本上不會再和學校發生什麼聯繫。

而在新的構想中,學生錄取年齡不受限制,你想18歲或是38歲開始讀都沒問題。

本科從4年改為6年,不需要連續讀完,中間可以去干點別的,沒有規定的畢業時間,也沒有限定的專業,沒有大一大二大三大四這種分法,而代之以三個學習階段:Calibrate(調整)、Elevate(提升)、Activate(激發)。

這就意味著,學生可以按照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安排學習,可以一生持續學習,可以從工作中學習,可以把實踐經驗帶入課堂。

同時還意味著,不再有所謂「同班同學」的概念,班級里的學生一定是混齡的,學生之間可以用彼此的經驗特長相互學習。

「某某屆」校友的說法也沒有了,校友是個整體性的概念。

學校會從校友那裡獲得靈感來持續地改進教學體驗,學生也會更深入地參與學校建設。

我們可以看到,斯坦福在展開對自己未來的想像過程中,打破了許多圍繞著教育的那些看似天經地義的假設。

事實上,一切的放飛想像都需要從挑戰原有的假設開始。

教室一定需要有固定的課桌椅嗎?這是今年「世界教育創新峰會」上的一間教室,6個大盒子,兩個拆開了是課桌和小凳,一個是圖書角,一個是多媒體,一個是教具,包括了平板、電子閱讀器和充電設備,一個自帶電源。

可以靈活地組合拆解,適應不同的空間和教學內容。

教育一定只能發生在學校這個場域裡嗎?這是瑞典的Skansen博物館,世界上第一個戶外博物館。

今年7月份我去過那裡。

這個博物館長期和中小學合作,開發歷史、自然、文化、藝術等課程,還會設計不同主題的活動,按照這些活動來組織導覽和展品。

此時,博物館員和教師共同變成了知識的「集展人」,也就是說他們不再只是一個單向的輸出知識的權威,而是一個幫助孩子們尋找合適的知識,通過活動設計協助孩子們學習的人。

即便是在學校里,教育只能是用講授的方式進行嗎?這是今年「世界教育創新峰會」上的另一間教室。

整間教室被布置的很有科幻感覺,女生們扮演網絡安全小衛士。

她們破解密碼,防範黑客,保護校長的電腦免受攻擊。

每個任務都有時間限制,團隊協作,四名教師在旁邊隨時協助。

整個學習的過程完全是遊戲化的,學生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掌握各種面向未來的技能。

所以當我們以後再發現有學生沉迷於遊戲而荒廢了學業時,我們不應該去指責遊戲誤人,而是首先應該反思為什麼我們的教育不能像遊戲那樣吸引孩子。

教育的內容一定需要按照學科劃分嗎?今年10月,我結識了一位美國的高中老師,牛津大學農村教育學博士,羅德學者。

她正在籌辦一所面向平民的charter school,免費向少數族裔學生提供不亞於高價私立學校的教育。

她打算用「以項目為導向的學習」方式來實現這個目標。

學生將不再是按照學科來學習,而是每學期組成小組,分配兩個項目任務,在完成項目的過程中學習實踐。

每個組配兩個導師,一個是正式的教師,一個是社區里的專業人士。

我相信在座的諸位中有一個人一定對這種做法心有戚戚。

來自愛卡的米的張良老師當年創辦「泉源」學校的時候,帶著學生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高中課本撕掉,然後把知識點按照主題重新排列組合。

劇透一下,他最近會有一個大的動作推出,這兩天大會有張良老師的專場分享,大家可以關注一下。

甚至我們可以在更高的系統的層面上來挑戰假設。

文憑一定得由學校來發嗎?Udacity是今天在線教育三巨頭之一。

他們在去年推出了「nanodegree(納米學位)」項目,和谷歌這樣的領袖級企業合作,定製開發課程,開發者都是特定領域的資深從業者,內容圍繞著特定的實用技能。

學生學完後獲得納米學位證書,還有機會去大公司實習。

在線教育的另一個巨頭Coursera也推出了類似的項目。

國內果殼旗下的MOOC學院最近也在做這方面的嘗試。

這種嘗試對於教育變革的意義在於,它直接挑戰了學校通過頒發文聘而獲得的權力,從而迫使學校不得不發生變化。

納米學位這個項目還有另一個非常創新的地方,會進一步地挑戰學校在教育中的作用。

和一般的MOOC不同,上納米學位課程的學生是可以得到真人指導的。

學生的每一份作業都會得到專業人士的反饋。

這些專業人士類似於Uber司機。

他們分布在世界各地,只要有台電腦就可以在自己的零碎時間裡給學生批改作業,做評估反饋。

學生會給這些Uber式的老師打分,分數高的老師獲得的收入也會更高

毫無疑問,這樣的教育創新和很多其他的教育變革一樣,離不開技術的支持。

比如今天大家已經耳熟能詳的MOOC,儘管還存在許多可以改進的地方,但是它顯然為大規模、個性化、低成本、高質量的教育提供了巨大的可能性。

在過去,這些修飾語會是矛盾的,或者至少是難以同時實現的,但是拜技術所賜,今天這已經是我們可以想像和實踐的事情。

再比如虛擬現實技術。

關注科技新聞的夥伴可能知道,就在前天,三星公司推出了最新款的虛擬現實眼鏡,售價僅為99美元。

巧的是,同一天,我剛好在和一位社會創業者談她的創業項目。

她正在用虛擬現實技術幫助自閉症患者培訓工作技能,獲得就業機會,而同樣的技術也完全可以應用在健全人的學習上。

比虛擬現實技術更進一步的,我們還可以想像一下隨著增強現實技術的發展,當虛擬的情景可以和真實的環境交互,學習將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教育又將會出現哪些變化?

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怎樣挑戰假設,無論技術如何先進,我們最需要挑戰的假設首先是我們對於教育本質的假設,也就是「教育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誰?」這種假設直接決定了我們對於教育的全部想像。

不搞清楚這個問題,那麼所有的變革都有可能誤入歧途。

在今年4月的首屆LIFE教育創新峰會上,發布了《人本主義教育宣言》,明確提出了「人是教育的起點、也是教育最高和最終的目標。

」如果這是我們的共識,那麼我們所展開的對於教育的全部想像都必須圍繞著「人」展開,都應該以「學習者」為中心。

教育不是為了將來的生活在做準備,教育就是生活本身。

上個月,我和同事在矽谷拜訪了一所學校。

隨後,她寫了一封郵件,標題叫「中國的蜂窩和矽谷扎克伯格投資的AltSchool 之間隔著多少距離?」。

「蜂窩實驗室」是我們Aha加速器支持的一家做教育的創業團隊,他們正在利用移動網際網路和「以問題為導向」的學習方式,來幫助鄉村兒童提升面向未來所必需的信息素養。

AltSchool 就是我們去的那所坐落於矽谷的學校。

很多人可能都聽說過。

最近半年,它在國內媒體上的報導很多。

最吸引人眼球的往往是「它獲得了扎克伯格等一億美元的巨額投資」,還有「它的團隊中工程師和教師數量一樣多」這樣的新聞點上。

AltSchool在舊金山有三個分校,我們去的是它在Fort Manson的那一個。

面積很小,外觀很不起眼,裡面的樣子更像是一個設計工作室而不像是傳統的學校。

我們把它所做的教育創新實踐概括為「幫助學習者實現個性化的社會化學習」。

它會為每一個學生建設個人檔案,根據每一個學生的特點和學習進度設置個人的任務清單,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進行學習,混齡教學,學習的進程高度個人化。

通過技術構建了內部的學習社區,讓不同年級的學生可以相互輔導。

而且,在學習的過程中,不僅老師可以參與,家長和社區(比如社區圖書館、博物館),以及社會(比如那些Uber式的專業人士擔任的老師)也都納入了進來,比如家長可以參與教學設計和為自己的孩子設計任務清單。

「社會性學習」還意味著學生們學習的資源和材料將來自於整個社會,所以在AltSchool學習的孩子每周都會到校外考察一次,比如實地探訪博物館,或者參加研討會。

在仔細地分析了AltSchool的教學實踐之後,我們發現它有很多的理念和內容跟蜂窩實驗室以及國內很多的教育變革者所做的是一樣的:以問題為導向的學習方式,遊戲化的學習過程、混齡小班上課、與社區結合、社會性學習、培養學生「發現-探索-解決問題」的能力,和「與真實世界互動和參與建構」 的能力。

這就告訴我們,很多的教育變革實踐不僅在國外發達地區有,在我們中間其實也大量存在。

回到剛才那個問題:「蜂窩和扎特伯格投資的AltSchool之間到底隔著多少距離?當時我們在郵件里寫道:「這個距離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嘴。

」 大嘴是蜂窩實驗室的創始人。

也就是說,當我們展開對教育的想像時,我們要挑戰的不僅是對於教育的假設,還要挑戰對於我們自己的假設。

我們不要假設「自己沒有創造力」,創造力人人都有。

我們也不要假設「我們沒有資源」。

對於真正的變革者而言,資源是永遠不會夠的。

約束催生創新,很多時候正是因為沒有資源,所以逼得我們要動腦筋想辦法。

這個人是一名印度的玩具製造商,他在TED大會上做過一次演講,主題叫「變廢為寶助學習」,他在演講過程中展示了許多用非常廉價的材料簡單的方法做各種教學小工具,用來引發學生對科學的興趣,非常建議大家找來看看。

今年世界教育創新峰會上,我還看到了這麼一個小玩意。

用紙盒做的顯微鏡,焦距用一根鉛筆來調節。

如果把手機的攝像頭放上去,效果更好。

我們當時放在鏡頭下的是卡達紙幣。

這是鏡頭下紙幣上被放大的紋路。

這個裝置可要比買一台顯微鏡便宜多了。

在印度有一家叫STIR的機構,專門搜集來自教師的課堂微創新,有興趣的話大家可以去他們的網站上看一看,那些小方法是多麼的簡單而又多麼的有效。

我們支持的一家教育創業機構,叫「學願橋」。

他們所做的工作之一也是在鼓勵農村教師嘗試課堂教學中的微創新。

最後,我們要挑戰的假設是「我們沒地位」。

我們經常會下意識地認為我們身在體制之外,我們在做的是「補充教育」、「另類教育」。

其實,我們做的才是真正的教育,是符合教育本質的教育,是面向未來的教育,是將來註定要成為主流的教育。

有一句話和大家分享,我把它翻譯成了中文:「未來已然發生,尚待分布均衡。

如果對成都的民間教育圈有所了解,或是昨晚參加了成都民間教育分享會的夥伴,一定知道,就在成都這座城市裡,就有許多的教育變革實踐。

而今天來到年會現場的我們,也都是真實的教育變革實踐者。

未來在我們身上已然發生,而我們要做的是讓它分布地更加均衡。

為此,我們所要做的就是不斷地挑戰對於教育的假設和對於自我的假設,充分展開對教育的想像,探索更多的教育變革實踐,並去影響更多的人。

教育變革從挑戰假設開始。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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