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芳: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一位慕課老師的詩與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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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華大學文南樓一間略顯侷促的辦公室里,楊芳老師帶領她的團隊構思慕課方案、錄製課程視頻、及時在線答疑,陸續推出了《生活英語聽說》與《生活英語讀寫》兩門慕課,目前註冊學員已超過34萬人。

從無到有,從0到34萬,楊老師和她的團隊依然跋涉在教育創新的路上,只因他們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

如果沒有做慕課,她無須在清華園坐班,會有更多的時間聽音樂會、陪伴家人;如果沒有做慕課,她不用早上5點鐘在線答疑,清華大學文南樓121房間的燈也不會經常亮到深夜。

然而,如果她沒有做慕課,就不會有數以萬計來自貧困地區的中小學老師如此便捷地聆聽清華的優質英文課,更不會有來自195個國家的34萬餘學員對她的慕課《生活英語聽說》情有獨鍾。

她,就是清華大學外文系英語教師楊芳。

她的祖父用毛筆書寫了一位私塾先生的教育情懷,她的父親用粉筆勾勒出一位小學教師的教育理想,而她,從傳統到現代,用慕課為教育插上翅膀,將充滿詩意的目光投向遠方……

中教全媒體記者帶您走近楊芳老師,聆聽動人故事,見證華美轉身,感受師者情懷。

慕課緣起:教育公益夢

記者:近年來,慕課作為一種新的課程形式已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熟知,您最初接觸慕課是在什麼時候?

楊芳:我接觸慕課是在2013年,當時清華大學正在建設學堂在線的平台,開始第一批慕課的研發。

我聽說慕課後並沒想到自己會去做。

當時學校組織各系申報慕課時,外文系沒有參與,我的課是第二批慕課,也是清華大學扶貧辦公室主任黃麗老師找到香港李賢凱先生投資後才開始著手做慕課。

我是因為有需求才決定嘗試做慕課。

在此之前,外文系老師經常暑期到全國貧困縣去做師資培訓。

我堅持做過13年的教育扶貧,一個暑假最多只能去兩個地方,最多能接觸到600多位中小學老師。

我的一個切身的體會是,改變中學老師的教育理念、幫助他們改進教學都需要具體的適合他們學生學習的資料。

我們去進行宣講或者培訓時,一線教師可能覺得我們說的有道理,但實施起來還是非常困難的。

所以,我發自內心地覺得,要是有更多的人能接觸到優質的教育資源就好了,而慕課恰恰可以實現這一點。

教學轉型中的痛與樂

記者:從傳統教學到慕課教學,您在轉型的過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難與不適?是怎樣克服的?

楊芳:困難肯定是有的,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有一些不適應的地方。

比如說,以前課堂上我主講,最後給學生預留5分鐘來提問。

可是目前80%的時間是學生分組做seminar或編英語短劇,老師只占用20%的課堂時間,這一點師生都很不適應。

在清華,誰都會擔心學生覺得老師上課太水。

課堂上如果沒有慕課,只是讓學生討論,老師擔心學生掌握的語言知識不紮實。

大數據時代,這個擔心是沒有必要的,因為在我的SPOC平台上,我知道多少視頻是學生看完了,他們的練習完成情況,課程討論區里他們的疑惑是什麼。

但是學生的確是可以質疑,老師講的太少會不會不預習,課下不堅持自學視頻課程的學生。

有些學生說不適應這種探究式學習,認為研討課上A說A有理,B說B有理,最終沒有結論,心裡不踏實,還是希望老師能多講。

實際上,在我看來,思考的過程本身就非常棒了,因為以前很多時候光老師講,學生並不動腦子。

我做完慕課以後,教學理念有了一個很大的變化,那就是儘量壓縮自己講的內容,讓學生們動起來。

面對學生們的困惑,我增加了一個環節,就是線下交流,這點非常重要。

以前我沒做慕課的時候,上完課直接布置作業就行了,現在課下我會找國際生(外國人)來和學生們用英語聊天,做小組的seminar,這是我的課程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自己的體會是,在我的教學生涯中,我從來沒有做混合式教學這兩年了解學生、尊重學生的學術思考。

文科和理工科的學生之間對彼此學術研究的了解也是促使他們進行交叉研究的基礎。

因此,困難是暫時的,收穫是多方面的—從批判性思維到學術前沿的探討,我的博士生英語課的教學內容得到了拓展,我的基礎英語聽說的學生拍攝的小組作業,從學生的心理健康談到法庭辯論,精彩紛呈,大大地調動了學生的學習自主性。

好的教育理念是不分國界的

記者:您的慕課《生活英語聽說》已經有超過34萬人在學習,並且這一數字還在持續增長。

當初您想到過這門課會這麼受歡迎嗎?受歡迎的原因是什麼?

楊芳:這個數據我覺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絕大部分精力是花在國內學習者的學習社區建設上了。

目前,這門課在國內開到了第六期,有16萬名學習者,而在短短的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裡,國外學習者在短短的14個月居然漲到了19萬。

這有點讓我吃驚,因為在課程設計的時候,我們沒有考慮其他國家的學員有什麼需求。

這門課是張文霞老師和我主講的,英語不是我們的母語,上國際平台時,我們只是把中文講解部分換成了英文而已。

所以,我覺得一個好的教育理念是不分國界的,對於英語課程來說,只要把「交際」這件事情琢磨透了,英語課應該是適用於中國學生,也同事適用於外國學生。

面對慕課,應有開放心態

記者:當下,信息技術不斷催生新的教育教學方式,但仍有許多教師包括英語教師漠視這種現實,依然按照過去應試的方式來教學,對此您怎麼看?

楊芳:我覺得要一步一步來。

目前,國內大部分中小學的硬體環境比較好,但教師群體在觀念上還沒有意識到信息化對英語學科發展的重要性。

買一台電腦很容易,但改變教學思路不是那麼容易的。

對教師來說,把自己多年備的課放到一邊,推倒重來,會加大工作量。

我今年做的一件事,就是到各地中學去宣講,通過現身說法和老師們交流。

我把自己原來的和現在的教案展示給他們,並且把現在的課堂通過視頻的形式播放給大家看。

在現在的課堂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笑臉,而在原來的課堂上大家都是正襟危坐的,我既擔心他們是低頭族,也擔心他們上課走神。

在夏令營中,我們讓學生自己來make a movie(製作影片),他們的編寫劇本的能力和製作視頻的水平讓我感受到他們自己創作的快樂。

上周課上只講了2個學時,他們練習了2個學時,這周就能呈現出一個自己拍的片子。

學生們經常會給我帶來一些驚喜,這在傳統課堂上是體會不到的。

因此,我覺得中小學老師對慕課應該有一種開放的心態。

各個年齡段的教師都要審時度勢,考慮最佳的教學方式是什麼

記者:您的祖父、父親都是老師,顯而易見,他們當時所處的教育環境與今天相比是有很大不同的,但同樣作為老師,他們對您最大的影響是什麼?

楊芳:我爺爺是私塾先生,他們那代人對中國文化的了解比較深刻,但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傳授的比較少。

他的教學方法主要是讀書,以四書五經為主。

對他來說,教育是安身立命的一種方式。

我的父親是讀師範出身的,他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教育好不好取決於老師講得好不好,那代人很少考慮學生學的好不好的問題。

他覺得,如果老師邏輯條理、口齒清楚、板書漂亮,學生就應該學的好。

到我自己做老師,在前面20年我也沒有認真地琢磨過學生,還是按照老師教自己的方式來教下一代。

在1997年,我們做了一個外語自學中心,我才發現學生通過課外自主學習,學生可以學的更主動,也更有收穫。

後來,隨著電腦走進家庭、網際網路的普及到今天移動網際網路的流行,作為老師是不能夠忽視技術的,因為技術已經改變了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跟祖父、父親他們生活的年代是不同的。

當數字原住民這一代成長起來的時候,不是談技術的問題,而是談教育和生存的問題。

所以,我覺得各個年齡段的教師都要審時度勢,考慮最佳的教學方式是什麼。

比如說,我練毛筆字是為了修身養性,但對我爺爺來說,毛筆就是他的工具。

對我爸爸來說,粉筆字就是他的工具,但對我來說,可能做好PPT,學會用雨課堂和學生交流更愜意。

記者:技術給教育帶來便捷的同時,有沒有增加老師的工作量?請簡要介紹一下您工作的一天。

楊芳:的確增加了老師的工作量,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們學校要求老師一周至少答疑三次,一次一個小時,而現在我的答疑是不分節假日,沒有周末的概念了。

我目前一共參與建設了29個微信群,其中有六七個是我在負責管理的,另外的是北京聯合大學國際交流學院的黨委書記和院長謝職安教授負責的,有個群是北京服裝學院英文系的主任羅冰教授負責的。

每天早上我大概5點鐘起床,5點到6點半的時間在做慕課答疑。

不光是我一個人在答疑,我們這個團隊有來自許多高校的十幾位老師。

每個老師都建了一個100人到200學生參加的微信群,我們發的帖子他們也會幫忙轉發。

這樣的話,每天早上我們會影響到將近1400人,慕課學員早上就可以在微信群里獲得英語晨讀資料,這種和同行一起備課的感覺特別好。

7點半左右我開始往學校趕,準備上課。

在辦公室里,一多半的時間都是用來做日常的工作,到了下午四五點的時候會看看網上的答疑情況。

每晚睡前至少有一個多小時也用來在線答疑,通常在11點之後才會休息。

嚴愛相濟,因材施教

記者:在評師網上,許多學生評價您講課非常精彩,也有學生說您比較嚴厲。

您教育學生和教育自己的孩子在期許和方法上有什麼不同嗎?

楊芳:我對自己的孩子比較寬容一點,對清華的孩子更嚴厲一些。

因為清華的孩子已經習慣了比較高強度的學習,他們在功課方面的壓力還是比較大的,我更注重在課堂上增加一點趣味性。

英語作為一種語言,它的學習離不開重複,並不是說弄懂了就行了,得熟練掌握。

所以,我對學生的課下交流的要求比較嚴格。

我要求學生們在課下每周至少花兩個小時來學英語。

我們每個班30個人,各班都配有一個助教,助教可以是外國人。

比如,有一個巴基斯坦的博士生,他是學習熱能的,我們的博士生課下和他來聊天,聊機械、聊文化等一系列話題。

我要求學生們帶著問題去討論、拍照片上傳到微信群說明每次誰參加討論了,聊了哪些話題,他們要回來做筆記。

我的孩子現在上高一,我的學生們在無形中對他影響比較大。

比如說,我和學生聚會的時候會帶上他,他說,媽媽你們在一起從來不說閒話,永遠都在談工作,他知道我們沒有時間去消遣、閒聊。

他也經常在我的辦公室學習,到晚上11點才回家。

在這種氛圍里,他不會特別放鬆自己,但我並沒有給他很大壓力,因為我覺得不是每個孩子都能考上清華。

記者:從2003年至今,您從事支教工作已經有十幾個年頭了,今年暑期的計劃是去哪裡?在支教中會應用哪些教育新技術?

楊芳:我在英國學的是教師發展——Teacher Training,所以我一直有做教師培訓的夢,而暑期支教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和同行們探討教育、教學的改革思路。

這兩年做了慕課之後,我就沒有再到地方去支教,而是參與在北京的國培項目和來清華的鄉村教師的英語培訓。

表面看來,這種方式所覆蓋的人群變少了,但因為有了慕課,實際上受影響人變多了。

清華暑期有很多支教小分隊,他們會使用慕課內容到各地去做英語培訓。

我的團隊還自製了一份特殊的禮物,一個16G的優盤,裡面有補充的英語學習資料。

支教的老師可以把這些資料拷貝到當地老師的電腦里,萬一有些問題沒有講清楚,老師們一看這些資料就明白了。

今年我計劃和慕課學員們(主要是來自各地的中小學老師)一起探討一下他們的教材和教學法,最後上升到一個理念,讓他們覺得這個理念是可實現的。

同時,我想給大家推薦一下「雨課堂」,這是PPT中的一個插件,對老師和學生都非常便捷。

老師的PPT可以直接被推送到學生的手機上,學生還可以按「不懂」鍵讓老師知曉學生的掌握情況。

最應該堅守的是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

記者:從教這麼多年,您內心對教育的理解有哪些變與不變?在教育浪潮風起雲湧的當下,您認為教師最需要堅守的是什麼?

楊芳:我剛當老師的時候,和現在不一樣,很看重自我表現,就是作為老師要教的好。

這也是多年來,所謂「模範教師」的理念根深蒂固,最初老想成為模範教師。

可是現在發現,最應該堅守的是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

我在支教的時候,一位重慶的老師令我印象特別深刻,他把學生叫作「娃」。

在英語中,老師會稱學生為「my kids」而不是「my students」。

這點,國內外的教育理念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因為愛孩子才從事這個職業。

我曾經是有點把學生當作教學對象,現在可能是因為年齡的原因,越來越覺得學生就是孩子。

看到他們不學英語會很著急,以前沒有這種急迫感,覺的英語就是一門課而已,現在覺得英語是一個可以讓孩子們走向世界的工具。

如果沒有這二三十年的積澱,我可能也體悟不到這一點。

舉一個特別簡單的例子,不少高中老師都出國進修過,剛開始去的時候是學習人家的語言,後來才發現更多的是介紹中國的文化出去。

這種變化也是以前沒有想過的,學好英語到底是用來做什麼?介紹中國文化。

世界文化是一個大盤,而中國文化在其中是非常具有亮點的。

教育,尤其是英語教育,重點在於交流思想。

以前的中小學英語老師一直盯著語言點,實際上存在一些偏頗。

現在英語這個學科做得越來越厚實了,而不是越來越單薄。

基於這種教育理念的轉變,我在慕課教學中格外注重教學環境的營造,老師在慕課課程裡面講授的內容也是有限的,重點是創造一種大家都主動利用英語交流思想的氛圍。

後記:

在清華大學文南樓十平米左右的一間辦公室里,記者採訪了和藹可親的楊芳老師。

辦公室的一整面牆被她的書架倚靠著,近千本書整齊擺放。

書架上有一張楊老師的素描肖像,這是她的學生畫的,燦爛的絲巾襯托著她微笑的面龐,淡雅之中流露出一種樸素的美。

正是在這個略顯侷促的房間裡,楊老師帶領她的團隊構思慕課方案、錄製課程視頻、及時在線答疑,陸續推出了《生活英語聽說》與《生活英語讀寫》兩門慕課,目前註冊學員已超過34萬人。

從無到有,從0到34萬,楊老師和她的團隊依然跋涉在教育創新的路上,只因他們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

本文作者:中教全媒體 記者 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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