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先鋒志丨張裕云:甲子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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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外國語學校校長、書記 張裕雲
1973年,張裕雲從一個回鄉知識青年「突變」成為大學生。
從未翻閱過高中教材的他,小學畢業於重慶外國語學校。
那年,川外招生辦的工作人員在田間與他談話,寒暄之後,本以為再無交集。
沒曾想過同年9月,還在那片田地,收到了川外錄取通知書。
那一年,他18歲,懵懂無畏。
1977年,被所有人定義為恢復高考的那一年,張裕雲畢業留校任教川外英語系。
兩年後,受川外委派赴原渝州大學,支援該校外語教學。
他的首批學生被稱之為「老三屆」,當時年齡從18到30歲不一,職業不盡相同,這與他讀大學時的情形頗為相似。
謙遜務實的他很快成為學科教學骨幹。
這一年,他22歲,初露頭角。
深夜,與朋友閒談間聊起張裕雲的過往,朋友說:「不到他那個年紀,沒有他的經歷,理解不了什麼叫做人生如戲。
」人生如戲,張裕雲在接受採訪時,說過同樣的詞語。
我想之所以他們都用了「人生如戲」,而不是「戲如人生」,大概是因為人生不可以預測,也不可以重來,而戲則是可以編排、可以剪輯的。
在我看來,30歲前的張裕雲似酒,至烈至剛,選擇與被選擇的路都堅持走完,不容含糊。
30歲後的他似茶,至甘至醇,外界的環境、言論好似溫度、茶具、柴火等不同條件,對其慢慢烹煮,也慢慢讓他習慣、兼容。
現在,張裕雲成了「老張」,寂靜步入甲子。
恰似一汪水,至清至柔,兼容並包。
他的臉上沒有愁容,言語中盡顯悅色。
所有過去的回憶與未來的展望,都輕描淡寫的帶過,可那些「輕」的背後,卻充滿了「重」的審視和思考。
張裕雲校長與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校長合影
我們窮過,但不苦。
1971年,張裕雲初中畢業,回鄉做菜農。
他說,那個年代,菜農是很好的職業。
種出來的菜除了上繳公社和自家口糧外,還有部分能拿到市場上買,有菜吃,收入可能也比城裡人高,日子不苦。
兩年之後偶然的機會,他得以參加那年所謂的「高考」,對於有初中基礎,又愛看書的他來說,考試成績無須擔心,填報志願是兩個本地的農業院校。
他說:「當時看不到這麼遠,打算農校畢業後回鄉提高產量,日子可能就更好了。
」
事與願違,他最終進入了四川外語學院,自己卻不知道原因。
張裕雲猜測:「可能是負責招生的人看到我檔案里小學讀的是外國語學校,就把我的志願改了。
」但回鄉務農的這段經歷奠定了他日後勤奮務實的工作作風。
大學裡,他學英語專業,學校抽調多位教授,聘請許多英語專家,把課表排得嚴絲合縫,設有專門的閱讀、寫作課。
當時,校方把這樣的高壓學習方式稱之為「回爐」。
1985年他隻身遠渡重洋,赴英國伯明罕阿斯頓大學深造,攻讀現代語言系「英語專語教學」理學碩士。
留學期間,除了研習英語專業知識,他還廣泛學習國外先進務實的教育理念。
求學的路很苦,但苦的汗、苦的淚換來的卻是行囊飽滿、胸有成竹。
那個階段的張裕雲,和這個國家一樣,都憋著一股勁。
他尚不明白自己所學的專業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也沒看透未來將會何去何從,但對每一件事情都認真去拼,這讓我對他心生敬佩。
我敬佩他的執著和堅持。
留學期間,張裕雲已為人父,暫別妻兒,望眼欲穿。
在英國攻讀碩士絕非易事,每周數以百頁的資料、論文是家常便飯,這讓他根本沒時間去「看世界」。
一年裡,張裕雲走出學校的次數甚少,只去過兩個周邊城市。
從國內到國外,不得不承認張裕雲經歷的中西方求學歷程對其影響了一生。
他在英國攻讀「英語專語教學」,研究不同語境下的英語應用。
那裡的學習形式和評價體系帶給他的是前所未見的開明與震撼。
老師上課從不照本宣科,更多採取共同探究的模式。
對於課程標準沒有硬性規定,學生能構建自己的思維體系才最重要。
本校的期末考試題,是由多個大學的教授共同命題,試卷也由多校教師聯合修改……談及留學時的體會,張裕雲記憶猶新。
現在,他的女兒和女婿在美國求學、工作,時常會打電話回來問某個單詞的用法或者某些句子的含義。
自道多年沒再碰過英語的張裕雲尚能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女婿打趣他:「爸爸,你是把牛津大辭典都背下來了,還是你就是一本辭典呢?」
張裕雲說,那個年代公派留學和現在不一樣,出去了不好好學感覺就是讓國家丟了臉。
光這一條就讓他不敢怠慢,哪裡還輪得上學校末位淘汰制發揮作用呢。
2010年,張裕雲代表學校與斌鑫集團簽署聯合舉辦民營分校辦學協議
所有的輝煌,已成過往。
1998年,重慶直轄一周年。
張裕雲調任重慶外國語學校黨總支書記兼副校長。
彼時,他已在四川外語學院執教21年。
同時,他開始比較和反思中西方語言教育的差異,並提出:「基礎外語教育的同質化、應試化是中國外語教學水平整體不高的根本原因」。
調任重慶外國語學校後,張裕雲堅持實踐布魯納「課堂教學與創造能力培養」理論,成效顯著。
他通過對國內教育的認真審視,結合海外留學的知識積澱,帶領團隊科學總結學校幾十年外語教學經驗,整合國內外各種資源,創造性地構建了「大外語教育體系」,形成了鮮明的特色理念、務實的特色課程、豐富的特色活動、廣泛的特色交流、立體的特色評估、卓越的特色成果,突破了學科教學圍繞高考指揮棒轉的痼疾,開創了非母語環境下培養外語綜合能力的新天地。
重外的外語教學不斷優質化、系統化,一路高歌猛進,持續多年蟬聯全市中考、高考單科第一。
2003年,他任重慶外國語學校校長兼黨委書記。
在他的帶領下,學校班子成員深入領會教育部關於「外國語學校的主要任務是為國家培養高素質、複合型、創新型、國際型人才打好基礎」的精神,在總結學校辦學傳統、辦學優勢的基礎上,選擇了一條外語特色強校之路,進而升級為「以世界眼光辦現代學校,面向未來培育世界英才」的發展戰略。
圍繞這一發展戰略,重外提煉出「以人為本、中西兼容、彰顯個性」的辦學理念,形成了「外語優勢、文理兼備、多元文化、國際接軌」的辦學特色,確立了「培養具有高尚品質的文明人、培養具有厚博知識的現代人、培養具有國際視野的中國人」的育人目標。
2005年, 張裕雲領導其科研團隊突圍外語教學應試困境,率先在全國提出「大外語教學體系」。
他先後發表了《走外語特色之路 培養複合型人才》《為培養拔尖創新人才奠基》《構建多元化課程體系,整合優質國際資源,培養高素質國際化人才》等 20 多篇論文,主編《辦學特色與學校發展》《堅持三個面向 培育世界英才》等書籍,開創了非母語環境下外語教育的新天地。
學校開設了英、俄、日、法、德、西 6 個語種,並以「1+ 1」學習模式為學生提供二外選修課程。
以「培養學生『聽說讀寫譯演辯融』的外語綜合素養」為總體教學目標,以「語音突破、詞彙翻倍、廣泛閱讀、興趣優先」為基本教學思路,引進原版教材,實行全外語教學、小班授課和輔導,常年聘請數位外籍教師任教。
在張裕雲看來:「後工具時代的外語教學,不只是『聽說讀寫』,更重要的是『譯演辯融』,讓學生學會綜合運用外語表現自己的個性特長和獨特思想;最根本也最重要的是,讓學生尊重、理解、學習外來文化和前沿理論,經受多元文化的薰染和浸潤,形成高雅的志趣、高貴的人格、高尚的理想,真正成為具有中國靈魂,世界眼光的高素質、複合型、創新型、國際型人才。
」
「學校面對國際國內教育新形勢,要堅持中西結合,要堅持國際發展,利用得天獨厚的國際國內教育教學資源,開創重慶市基礎教育國際發展的新天地。
」張裕雲說,校長當了十幾年,其實只是在做一件事,讓重慶外國語學校與世界的距離更近。
他做這件事專注、執著,甚至帶有一絲任性與偏執。
甲子新生,來日方長。
人過中年,很多人選擇與世事漸行漸遠。
但他說,甲子新生,來日方長。
臨近退休,張裕雲選擇更進一步。
在他的主導下,重慶外國語學校與重慶德普教育投資有限公司聯合打造了重慶德普外國語學校。
這所學校自謀劃開始就定位於國際教育,而張裕雲也將出任校長。
在他看來,這所新學校集幼兒、小學、初中、高中、國際部「五部一體」的十五年「一貫制」辦學模式,正是自己所期盼的,他願以己力重新打造與之匹配的師資、理念、方法等。
在德普看來,張裕雲的閱歷與經驗讓他成為了最適合的人選。
創意活動課程、拓展課程、地方課程這些新派教育需要一個厚重的管理者來駕馭。
而我想說,或許張裕雲與德普之間,並是不是誰選擇了誰,而是一種相逢,一種交匯。
無論是他個人,還是這所學校,僅是在順應時代的發展,也僅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甲子之年,問老張幾十年教育生涯可否有過遺憾,他說有。
應試教育的體制性,他看到了太多天賦異稟的學生漸漸被埋沒,漸漸歸於平凡。
心痛,卻無力改變每個人。
校長辦學自主權的尺度過緊,無形的大手牢牢的摁滅了太多思想的火花。
惋惜,卻總試圖在夾縫中求得創新。
與德普相逢,出任新校校長,張裕雲感覺自己是「被綁上戰車的人」,而「綁」他的,除去對方的誠意和對教育的熱情,更多的是他停不下來的思考,和對真正意義上現代教育的嚮往。
他說,不知道這個校長能當多久,不知道年歲能讓他再干多久,他想的是承上啟下,也為學校尋找到更優秀的人。
年華老去,激情卻沉澱下來。
很多故事,說不完也道不明。
就像李宗盛唱《山丘》:「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讓人輕輕地唱著,淡淡地記著,就算終於忘了,也值了。
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僥倖匯成河。
」
也許我們從未成熟,還沒能曉得,就快要老了,儘管心裡活著的還是那個年輕人。
聽張裕雲的故事,從年輕到如今,他恰如李宗盛一般,翻越了山丘,白了頭。
但激情還在,夢想還在,還能像個年輕人,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固然六十一甲子,甲子亦能新生。
(撰文 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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