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世錦賽結束了，我們不知道那些曾經為游泳哭泣的少年們曾經經歷過多少艱辛

游泳世錦賽結束了。

中國游泳隊幹得不錯，三枚金牌，僅次於美國、英國排名第三。

孫楊之後，我們還迎來了新的領軍人物徐嘉余。

但我們還看到，曾經的世界冠軍，天才少女葉詩文，成績排名15，無緣決賽。

前幾天的200米混合泳中，也沒能晉級決賽。

飽受抑鬱症、傷病、體重影響，她的教練說，葉詩文很難再回到巔峰了。

誰也沒想到，2012年倫敦奧運會，16歲橫空出世的葉詩文隕落地如此之快。

2012年以來，葉詩文再也沒能在世界大賽上有更多地斬獲。

作為整體的游泳隊，成績是有的。

但這襲華美的袍子下，問題圍繞著游泳的少男少女們。

除了表揚，對成績的興奮，我們是不是應該對他們有更多的關懷？

1

孫楊和寧澤濤之後，我們又終於盼來了徐嘉余，一個能代表中國游泳隊站在世界最高領獎台上的人。

22歲的徐嘉余獲得了男子100米仰泳項目金牌，實現中國男子仰泳項目世錦賽、世界冠軍零的突破。

但很少有人知道，曾經的「網癮少年」，怎樣度過了青澀無味的青春期。

13歲，一個對世界還沒有太多認知的小孩就已經被送到浙江省隊了。

從此，一年到頭的訓練和比賽，導致這枚少年很少有機會回家，一年最多回家一兩次，最忙時一年連家也沒回過。

當其他的少年們剛剛進入青春期，開始學會和爸媽、老師頂撞，情竇初開，眼神總是從黑板不自覺地轉移到隔壁女生側臉上時，徐嘉余是嘗不到這種剛剛長大的幸福滋味的。

就因為忙碌的訓練和比賽，徐嘉余只能通過電話、微信和家裡人聯繫。

在媒體的描述中，比賽壓力太大，有一段時間，徐嘉余染上了「網癮」，玩遊戲沒節制，收電腦時不上交，晚上也不睡覺，恩師徐國義大為惱火，甚至動手砸掉了徐嘉余的電腦，只是為了不讓這位「仰泳天才」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可是，誰又能注意到，一個13歲從未涉世，每日只能鑽在水裡孤單落寞的少年，心裡到底想些什麼。

而他所有的付出，只是為了滿足一個「天才」的名號。

練到最痛苦的時候，徐嘉余在訓練中就要離開泳池去吐，吐完回來接著練。

2015年全國游泳冠軍賽前夕的澳洲冬訓中，徐嘉余腸胃不好，訓練強度高，導致那段時間暴瘦12斤，從80公斤降到74公斤。

就在那年，徐嘉余在所有人的盼望中出征喀山世錦賽，志在奪牌。

結果是，最終在100米仰泳決賽里僅列第四，200米只排第六，徐嘉余情緒一度失控，甚至決定就此退役。

最終靠著姐姐的勸說，才回心轉意。

走到今年的世錦賽，徐嘉余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可他原本應該燦爛綻放的少年時代，也隨著對金牌的追求逝去了。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孫楊總是哭，本屆世錦賽200米自由式金牌後，孫楊又哭了，這已經是他9年來第15次流淚。

看到徐嘉余的故事，我想，明白一些了。

在一種高壓、封閉式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少年們，他們找不到比哭泣更能發泄情緒的方式。

可以指責他們幼稚，長不大，還像個孩子一樣，可從來沒人教過他們，一個男人處理自己感情的正確方式。

2

孫楊和恩師朱志根的恩怨還歷歷在目。

在倫敦奧運會後，功名成就的兩個人之間矛盾徹底爆發。

直至打了110，引來警察。

衝突發生在2013年4月，在訓練場，朱志根和孫楊的某位贊助商工作人員發生衝突，朱志根覺得這名工作人員影響了隊員訓練，喝令他「滾出去」，這名工作人員也不甘示弱，回應一句「憑什麼讓我滾」？

在《羊城晚報》的描述中，被激怒的朱志根上前便揮動手中的秒錶帶擊打對方，正在泳池裡訓練的孫楊立刻停止訓練，指責恩師「憑什麼打人」，看到弟子和贊助商站在同一陣線，朱志根情緒更加激動，衝過去用秒錶帶抽打泳池中的孫楊，孫楊用手潑水反擊，並擋下朱志根的一記掌摑。

之後，贊助商工作人員又被朱志根揮手擊中面部，眼睛充血，他隨後報警。

據現場人士透露，孫楊的手臂因為被抽打有發青發紫的狀況。

這只是壓斷師徒情誼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孫楊，幾乎是從小被打到大的。

08年奧運會之前，孫楊被朱志根一腳踢到水裡面，一嘴巴全是血。

《青年報》也說過，2011年世錦賽前，孫楊住在體育總局的愛華賓館，因為操作不熟練，孫楊用的洗衣機堵掉了下水道，泡壞了地板。

正好朱志根來找孫楊，一看地上有水就教訓了幾句，離開時覺得委屈的孫楊關門時重了點，頓時被激怒的朱志根重新敲開了門，一直從門口抽巴掌抽到窗口，後來隊醫巴震來扯都扯不住。

孫楊也哭了。

倫敦奧運會前的一個月，孫楊和隊友在房間裡吵吵鬧鬧，結果朱志根進去後拎起垃圾桶先後打了孫楊和另一名隊員，導致孫楊頭被打出血。

《重慶晨報》記錄了這些細節，2012年初，朱志根在澳洲備戰廣州亞運會，一天訓練後，大大咧咧的孫楊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拿掉換起褲子，孫楊的舉動讓朱志根覺得很難為情，讓他注意形象，兩人當眾起了摩擦，朱志根當場給了孫楊兩巴掌。

不只是孫楊，2013年鄭州全國賽上，朱志根小組的另外一名成員因為800米自由式沒有發揮好也受到了體罰，朱志根當場抽了女孩子六七個耳光。

青春叛逆期的少年遇上威武不能屈的教練，這場師徒情誼，註定要早早畫上句號。

再後來，朱志根面對媒體，在談起這些事情時流淚了，只是說了一句，「孩子不理解我。

」

就算後來孫楊遇到的現任教練張亞東，以脾氣好，善於把握隊員心理聞名，也曾在訓練里，不止一次給過奧運冠軍羅雪娟巴掌。

正是長期的家長式管理，更容易讓教練和隊員之間產生裂痕。

因為，教練可以更加無所顧忌地用自己的方式管理運動員。

3

少年們終究會長大的，但生活的挫折沒法教給他們，怎樣去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這個特殊責任教育，很大程度依賴父母和學校。

而在浙江隊，有些少年還不太懂得怎麼「做人」。

事情還是發生在孫楊身上。

2012年，孫楊在微博上分享了一個「插刀教游泳隊分舵」的文件，沸沸揚揚的「插刀門」傳遍江湖。

這份文件曝光了中國游泳隊在內的多名隊員，汪順，郝運，李昀琦等人表面喊孫楊大哥，背後在社交媒體上抱團辱罵孫楊，連續爆粗口，內容極度不堪。

「插刀教」事件大致圍繞著三件事情展開：

1、2012年倫敦奧運會上，孫楊勇奪兩枚金牌，國家隊的浙江隊友卻說「麻痹狗X拿了2金。

然後抱怨朴泰桓「怎麼這麼虛」

2、朴泰桓犯規後插刀教失望透頂，希望孫楊輸給韓國人也好過孫楊繼續奪金。

3、倫敦奧運會4X200米自由式接力賽，孫楊最後時刻拼盡全力拿到了銅牌，最後累癱在泳池中，插刀教的幾位隊友沒有理他，隔壁外國選手過去把孫楊拉了起來。

最後孫楊以一條「聰明的人有長的耳朵和短的舌頭」的微博，結束了這場風波。

4

這些在世錦賽上大放異彩的運動員和教練，都來自同一個地方，浙江。

「Made in 浙江」在游泳世錦賽上變成了一種現象。

44個為國出征的運動員們，有13個都擁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浙江人」。

用「中國游泳隊支柱」來形容浙江軍團，不會顯得太過分。

再探究，發現「made in 浙江」已經歷史悠久。

奧運冠軍羅雪娟，吳鵬，陳樺，楊雨等等一批在中國游泳功勞簿上刻上印跡的運動員們，通通來自浙江。

於是，「浙江體系」成了一個話題，他們遠超其他省份的青訓基礎，出色的教練員體系，提前走上「體教結合」，尤其運動員們在鏡頭前不再以成績為重的言行舉止，都讓這個體系看起來無比美好。

但當一個群體太過強大時，光鮮亮麗的成績會遮蓋某些不為人知的陰影。

5

但我還是看到了浙江游泳的一些美好，這些美好，無關專業，只關於孩子。

不僅僅在專業隊，即使在基層，游泳也是屬於所有孩子的運動。

到現在，浙江大大小小的公共游泳場館超過了1000個，只算2015年浙江舉辦的游泳達標活動，游泳選拔，比賽就超過了100次。

很典型的一個省級的青少年游泳比賽，參賽選手就超過700人，不僅如此，省電視台、市電視台都進行全程直播。

這些青少年也沒有因為游泳就放棄學習，浙江省有一條獨特的「走訓制」。

和很多專業游泳隊的全體訓練不同，杭州游泳培訓學校基本都採用「走訓制」，學生不用住在學校，不用全天接受訓練。

只需要每天放學後的5點—7點訓練就可以了，這就讓很多孩子既不落下學校的文化課，又能在課餘時間學習一項技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家長當然會全力配合。

哪怕後來自己的孩子沒有如願進入省隊，也還是能在十二三歲的時候把心思放到學業上。

前些天，在網易號上，有位有馬的讀者留下了1000字的評論，她的孩子來自浙江，她敘述里，浙江游泳強大的主要原因有三點：

1、有錢，浙江肯投入，還願意花在實處。

2、有人，有非常專業和敬業的老師。

3、有氛圍，浙江的家長都是很樂意讓孩子參加體育項目的，特別是游泳，有葉詩文，孫楊這些榜樣，家長也願意花時間和精力。

浙江游泳能撐起中國游泳是真心不容易的。

但對我們來說，更有啟發的是她的這段話：

我孩子是個典型，有點能力，走專業的路還不夠，對我們來說孩子練游泳就是為了鍛鍊身體（免費的），13歲身高就超過我了，身材一級棒，還能讓他吃點苦。

這可能才是「浙江游泳」模式最大的價值所在。

6

最後，再講一個演員的故事。

曾經，有一名少年來自浙江游泳隊，在封閉備戰北京奧運的三年里，少年清晰地認識到游泳不是他的未來，他需要尋找到另一條出路。

命運的抉擇，在泳池邊，在青春的路口。

他是《愛情公寓》里的「展博」金世佳。

以下文字，來自金世佳在ONE文藝生活公號上的文章《獨自感受：論演員的自我修養》。

「獨自感受」這個詞用的很好，請允許我們大段的摘錄，一起感受。

在成為演員之前，我是浙江游泳隊的一名運動員，主攻自由式，2003年拿過全國青年游泳錦標賽的亞軍。

2005年，隊里收到了備戰08年北京奧運會的大名單，包括我在內的幾名隊友即將開始為期3年的封閉式訓練。

也許是多年來一直在泳池裡泡著，所以頭腦比較容易冷靜。

那一年，19歲的我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生。

我清楚以自己的實力也許在國內可以衝擊名次，但是在奧運賽場上取得成績的機率微乎其微，很有可能經過3年的苦練只換來水立方的「一輪游」。

於是，在2005那個喧囂蒸騰的夏天，我對自己說：金世佳，該是尋找一個出路的時候了。

在那之前我看過一部由日本演員田村正和主演的電視劇，叫做《美人》，他飾演的外科醫生像王子一樣風度翩翩，帶著滄桑憂鬱的深情，讓人眼含迷離，無法自拔。

你可能覺得我的說法太誇張，但如果你看過新中國早期表演大師們的詩意之作，你就會理解那是如大上海淘金一般的優雅浪漫。

我跑遍了上海所有的音像店，攢了滿滿一個抽屜他作品的光碟和錄像帶，拿腔作調地模仿他的表演，甚至續寫他的劇本。

現在想來儘管慚愧，卻也十分有趣。

你能想像一個高中生，每天回到家，關起門來在房間裡一邊模仿眼神深邃的中年大叔，一邊不知所云地念著自己都不太懂的日語對白麼？

於是2005年的夏天，那個尋找出路的少年想到了他秘密基地里的寶藏。

於是像很多歪打正著的劇情一樣，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報考了上海戲劇學院，然後居然鬼使神差地被錄取了。

當年考試的情景現在想來可以用奇葩來形容。

考題的道具是一個塑料盆，我們可以自由發揮。

拿到題之後我想了一會，然後把盆放在地上，開始圍著它做圓周運動。

主考老師問我演的什麼，我說，我是地球，正圍著太陽轉呢。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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