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萬文盲的德國：讀寫困難現在成為民主危機 - 獨立評論

9月8日是「國際掃盲日」，德國600萬「功能性文盲」（Funktionaler Analphabetismus）的數據，像是摘下美化德國濾鏡的一個真實切入點。

根據德國教育部資助 ... 國際 600萬文盲的德國：讀寫困難現在成為民主危機 作者 王芷華 2021-09-27 德國有600萬「功能性文盲」，影響的不只是個人日常生活，對國家政治也是嚴重的警訊。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已成功複製連結 我在就讀東吳德國文化學系期間到德國大學交換一年，幾年後再次踏上德國的土地，又是在大學就讀研究所。

雖然也有體驗到德國文化的生活，但與真實定居在德國、有德國親友後最大的不同，是感受到在（一般較國際化的）學術圈子以外的德國生活。

生活在德國，需要了解：過去組成我圈子的這群「進到大學念書的德國人」，事實上僅占整體德國人中的一小部分。

根據德國《明鏡》2018年的報導，2017年有大學學歷者僅占34%，其中有62.7%進的是一般大學、34.5%是應用科大；行政學院為1.5%；藝術學院為1.3%。

所有進到大學的人中，又有29%提前輟學。

在德國，有超過600萬人無法順利讀寫！ 9月8日是「國際掃盲日」，德國600萬「功能性文盲」（FunktionalerAnalphabetismus）的數據，像是摘下美化德國濾鏡的一個真實切入點。

根據德國教育部資助的漢堡大學LEO研究，最新公布的統計數字是在2018年進行[1] ，全國8千多萬人，受測試的18至64歲這個族群約占5千萬，當中有620萬文盲，平均每8人中就有1人。

這個數字，比柏林、慕尼黑和科隆相加起來的居民人口還多，在歐盟參與調查的15個國家中排名倒數第4。

而從分佈比例來看，在前東西德並未有明顯分野。

功能性文盲的比例在前東西德並未有太大區別。

數據由左至右：文盲在德國整體佔比、前東德地區佔比、前西德地區佔比。

資料來源：LEOStudie 「功能性文盲」指的是閱讀時無法理解上下文的意思，在拼字、書寫方面也有困難，進而影響到比如就醫填單、閱讀日常文字公告或是理解媒體報導等資訊。

有趣的是，這個新聞曝光後，民間開始出現「這一定是接收太多難民害的，一定是外國人拉低了德國水準」等推託說法，於是LEO研究單位進一步公布包括測試條件在內等的更多細節，其中包括「測試時，受試者需講至少一小時的德語」。

光是這項條件，就把難民直接排除了。

其他公布的細節還包括：自2010年開始統計以來，有一半以上的功能性文盲母語是德語；其中6成是男性；超過一半都有工作，可見以下圖表，這些職業中平均每4人就有1人缺乏應對生活的閱讀及書寫能力。

閱讀及書寫困難者職業分布佔比，數據由左至右：廚房助手、清潔人員、機械操作人員、工地人員、搬運人員運輸司機、電汽人員、看護人員、車具操作人員。

資料來源：LEOStudie 其中引起德國教育界嘩然的事實是，76%的功能性文盲完成了學業。

當中多數人擁有的是以技職培訓為主的「主要中學文憑或類似類型的畢業證書」（HauptschulabschlussodereinvergleichbaresAbgangszeugnis）中學文憑，當中有六分之一甚至具有高中畢業證書（einenhohenSchulabschluss,z.B.Abitur）。

《明鏡》強調，這裡的調查對象不包括外籍人士，並且只有具備足夠德語口語能力的人才能參與這項研究，沒有足夠語言技能的移民以及住在集體宿舍的難民並未被納入記錄，閱讀和寫作能力差，也可能歸因於學校系統的失敗。

德國閱讀及書寫困難者在2010及2018年間的發展比較。

數據由上至下：有閱讀、書寫困難人數（百萬）、佔整體人數比例、有職業者佔比、有中學文憑者佔比。

資料來源：LEOStudie 讀不懂新聞、判斷不了資訊的群眾，成了民主政治的危機 德國聯邦教育部從2016年開始推行「全國掃盲與基礎教育十年計畫」（AlphaDekade），預計投入1.8億歐元，但矛盾重重。

因為根據統計，功能性文盲極少參加特別為他們開辦的培訓課程。

研究人員一開始從心理層面思考，不願意上課是不是因為擔心丟臉呢？但在調查多數功能性文盲的職業、並且進行訪談後發現，受訪者不願意上課最大的原因是：沒有如此悠閒的時間，也沒興趣坐進教室裡學母語。

LEO研究主持科學家AnkeGrotlüschen解釋，對功能性文盲來說，生活品質受影響的部分「與日常生活中在小細節易受挫折和極大的不安全感有關」。

他們當中62.3%的人有家庭，且有足以養活家庭的收入。

他們從事的工作多為排班制的體力勞動，不僅辛苦而且薪資較低，休假的時間只想放空。

然而，功能性文盲影響的不只是個人的日常生活，對國家政治也是嚴重的警訊。

以德國9月26日的選舉為例，每位成年人都有一票，投票的流程也很簡單，只要畫叉即可，票票等值，當然包括功能性文盲。

但問題是《Tagesspiegel》指出，「閱讀能力差者，分辨資訊是可靠還是可疑的能力也很差」。

《Tagesspiegel》政治組以此現象為題，9月時在國家政治教育中心舉辦了一場名為「容易──理解──政治？基本政治教育和新聞」的討論會。

閱讀能力差，判斷新聞真假或判斷任何訊息的能力往往就差。

對於新聞工作來說，尤其是與政治議題相關的討論，傳統上往往是菁英的，至少語言是精煉的。

但在民主政治制度，成年人正常情況下都有選票，新聞報導中的語言是要繼續菁英下去，還是選擇一種能夠讓更多人容易理解、更容易獲得清晰訊息的「簡易清晰語言」（LeichteSprache）？當部分具有投票權的群眾看不懂時，新聞媒體該不該「屈就」，放下深奧語言的表現欲，使用簡易語言和更廣大的群眾溝通？ LEO研究也有相關數據支持此「危機」。

調查顯示，語言能力正常者中有60%會和其他人討論新聞、政治時事問題，但功能性文盲當中只有30%會這樣做。

研究人員說，這些數字表明：閱讀和寫作技能不足，會增加受影響者「與社會斷線」的風險。

然而，政府及相關社會教育機構還沒有提出相關因應，現在這成了一個政治問題。

用「簡易語言」架起橋梁 對於打造標準，德國是專業的。

「簡易語言協會」立刻制定了清楚的規則，例如：清晰和簡短的句子結構、沒有外來詞、不複雜的時態；也針對簡單的語言提供培訓課程、經過認證的翻譯人員，並推出簡易語言的小說系列。

簡易語言文本對鼓勵功能性文盲進到閱讀與寫作的世界有很大的幫助。

經過測試，簡易語言的書寫方式，能使德國大約95%的人都能閱讀和理解它們：一個句子通常不超過15個單詞，最多有一個逗號；盡可能省略外來字詞如拉丁文或法文，或對其進行解釋。

StevenPinker在《風格感覺》中提到： 一個裝滿組塊的成人大腦，是一台強大的理性思考引擎，但這是有代價的，那就是無法和其他沒有掌握這些組塊的人成功溝通……，當我們選擇一個專業，開始接受訓練時，就（像是）加入了一個小圈子，……當我們在小圈子裡安頓下來，它就變成了我們的宇宙，我們沒有意識到，在別的圈子看來，我們的宇宙只是多重宇宙中的一個小水泡。

……專業知識可能讓我們的思想變得更獨特，從而也更難與人分享。

當我們熟悉了某一事物時，我們會對它的用途想得更多，卻很少去想它的外觀和成分……。

接續著Pinker的話說，「外觀和成分」或許是在專業圈子被視為浮淺的表面，但卻也是在溝通學中，接收訊息者（decoder）第一時間遇見、並且判斷是否有興趣繼續去了解傳達內容（coding）的關鍵。

成功的溝通，或許就是打破圈子，將點連成線，擴及成面，甚至立面，共建一個更包容且立體的世界。

[1] 更上一次研究是在2010年，當時統計功能性文盲為750萬人。

因此近年來的數字已經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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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營柏林跨文化溝通公司Fassade，自2015年開始與紡拓會、紡研所固定合作至今，並譯有德、英文書籍。

以全球化為底，紡織時尚史為啟，思想德國今日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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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芷華 思想德眼睛 現居柏林，畢業於東吳大學德國文化學系、萊比錫大學全球化研究碩士、波蘭弗羅茲瓦夫大學國際溝通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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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全球化為底，紡織時尚史為啟，思想德國今日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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